余武恩
春雷陣陣，驚蟄萬物，百花爭艷吐芳，蝶飛蜂舞。人們掙脫嚴(yán)冬的束縛，踏著輕快而矯健步履邁向廣袤的原野，展開雙臂擁抱春天氣息，享受大自然饋贈。
于是乎，應(yīng)運派生出梨花節(jié)、杏花節(jié)、桃花節(jié)等等不一而足，洋溢著濃郁的商賈氣息。然而在這熙熙攘攘的喧鬧中我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大有“感時花濺淚”的思緒穿越時空隧道，眼前浮現(xiàn)少年時梨花園的美景。我家在安康城東二十里路的一個村子，村子地貌何像一張弓箭，弓北弦南，在弦處是偌大的黃土坡，坡上長滿了梨樹，樹的行間距大致相等，縱橫交錯呈井字形，碩大樹冠多為蘑菇形。到了陽春三月，那潔白的梨花像堆積的一個個小山包，誠如唐代偉大的詩人岑參筆下“乎無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壯麗景象。隨著徐徐春風(fēng)吹拂，飄香四溢，十里芬芳。花謝時，猶如天女散花，頓時，地面白茫茫像鋪上了薄薄的棉花，那景象何止是壯觀，簡直令人心醉。
更重要的是梨樹拯救了我們的性命，在計劃經(jīng)濟(jì)糧食短缺時代，每家至少能分到有兩棵樹，賣梨的錢舍不得用，到青黃不接時度日之用，古人云：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我問爺爺是哪個祖宗做的好事，他說他記事的時候就有那么大的梨樹，梨樹生長得很緩慢，最大的三人合抱不住，最小的也水桶粗，沒有幾百年漫長歲月歷練難以長成如此巨樹，翻開我們族譜，自明萬歷年間由湖北麻城遷徙而來，掐指一算將近四百個春秋，或許先輩思念故土帶上心愛的樹種借此消弭難熬的鄉(xiāng)愁。隨著歲月流逝人口不斷壯大，大房人住在山梁的西南面，我們是小房住在東北方，這樣?xùn)|北到西南就形成了一條路，新中國成立后土地改革就以那條路劃分成獨立的生產(chǎn)隊。
到立秋時節(jié)梨子接近成熟，為防盜晚上隊里就要派人看梨，成年人白天要干重活怕露水和風(fēng)濕多不愿去，那時我十幾歲不知道這些，誰說不去我趕忙頂上，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那時經(jīng)常饑腸轆轆，晚上看梨隨便吃梨子充饑外還能掙上三分工分補貼家庭。路邊那棵三人合抱不住的梨樹米巴高就發(fā)叉，我們飛身一躍而上，桶粗的樹枝橫向延伸，在樹枝上搭張嗮席用草繩繃成A字形，然后將竹笆子擔(dān)在兩樹枝之間就成了下榻棲身的地方，秋風(fēng)吹拂樹枝微微搖擺，猶如嬰兒搖籃，躺在上面是那么的舒適愜意。餓了那密麻麻的梨子隨你挑選，其實，大自然的生物才是人類的老師，那么大的梨園，梨子形狀各異，味道千差萬別，我們難以辨別，有種昆蟲我們叫“金巴牛”，它啃了的梨子那是絕佳香甜，晚上在白皚皚的月光映照下，將樹枝輕輕一晃動“金巴牛”嗡的一聲起飛，它啃過的那個梨香氣撲鼻，可惜它為我白忙活了一場。
到了完全成熟期，隊上組織眼力好的人評估每棵樹的產(chǎn)量，評估時將樹皮刮上一小塊，寫上編號和斤兩，每戶按人數(shù)分，為了公平采取抓鬮的方法，若人少抓了大樹就給別人退數(shù)量。唯有一棵白梨樹特別，樹葉泛白色且葉子比其它都厚實肥大，樹冠輪廓遮地足足有一畝，梨子形狀像秤砣，成熟后皮很薄，比一般梨成熟得晚些，在中秋節(jié)時才上味，隨著秋意漸深芳香沁人心脾。集體摘下分配到戶，各家將梨子裝在大框子里，上面蓋上一層厚厚的谷殼，過半個月取出來散發(fā)出濃烈的香氣并伴有淡淡地醇香，博得顧客青睞，也因此賣上好價錢。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一九八二年土地承包到戶，為了吃飽飯，一夜之間，曾經(jīng)賴以生存的偌大梨園轟然倒下，那凄慘的場景現(xiàn)在一想起仍心里在滴血，是這年代人的罪孽，真是人窮志短啊，假若梨園還健在，這里不用任何裝點打造，是絕佳的梨花節(jié)首選地。我們門前應(yīng)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鑼鼓喧天，商賈云集的地方，無奈這場景終將成永不蘇醒的夢幻，是心里永遠(yuǎn)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