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員 陳延安
7月15日,嵐皋縣醫(yī)院住院部一張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嵐皋縣滔河鎮(zhèn)興隆村村民監(jiān)督委員會主任、共產(chǎn)黨員秦萬春,一邊撫摸著弟弟秦萬云的手:“我已……沒辦法……參加……黨組織活動了,但我還要……交……最后一次……黨費……”邊說邊吃力地手伸向衣服口袋里掏出四元錢,“把這個……交給……吳支書。”說完,便昏迷過去。
“老頭子……你不能走啊……你這一輩子都為了啥呀?從來沒過一天享福的日子啊……你還有好幾件新衣服都沒穿呢……你讓我給誰穿啊……”妻子陳仕桂哭喊著。
“爸——”女兒秦瑛和兒子秦代平涕淚滂沱。
“哥哥——”弟弟秦萬云抱頭痛哭。
7月20日22時30分,秦萬春停止了心跳和呼吸,生命定格在71歲。
1948年4月出生,1969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秦萬春先后擔(dān)任原滔河鎮(zhèn)友誼村村委會主任、黨支部書記。2015年友誼村和興隆村合并為現(xiàn)在的興隆村后,擔(dān)任村民監(jiān)督委員會主任。入黨50年來,秦萬春始終不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宗旨,無論身在何種崗位哪怕只是一名普通共產(chǎn)黨員,仍不忘初心,本色不移。
消息傳來,村民們悲痛萬分,紛紛涌向秦萬春靈堂,悼念,哀思。許多人失聲痛哭。一種有形和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大家送這位老支書、老黨員最后一程。
立志
1969年7月的一天夜里,正是秦家院子明月朗照之時,老支書陳仕海主持召開了一個簡單的支部會議,主題就一個,評審青年秦萬春的入黨申請。最終,大家一致通過秦萬春入黨申請。自此,秦萬春同志正式成為一名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
秦家院子是個三合面的石瓦房,坑洼不平的土墻上,繪有鐮刀斧頭的黨旗。秦萬春面向黨旗高高舉起右手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隨時準(zhǔn)備犧牲個人一切……”
支書陳仕海握著秦萬春的手說:“從今以后,你不光是你,還有大伙兒。”秦萬春用力點了點頭,心里默念著:“大伙兒,大伙兒……”就這樣一直念回家。
“春娃子啊,你看到的,大伙兒的日子過得還苦啊,我們老了,不中用了,但是你還年輕,是今后的希望啊!”第二天,老黨員程盛遠拉著秦萬春的手說。
這一晚,秦萬春失眠了,索性披上衣服,坐了起來,走出院子。眼前,層巒疊嶂,溝壑縱橫,月光如霜般灑在這里的溝溝峁峁,把星星點點的茅草房照得雪亮。
這時,陳仕海和程盛遠的話又縈繞在秦萬春耳邊,他盤算著:還有30多戶住在茅草房里;大多數(shù)人吃水靠挑,運東西靠扛,夜里靠生火取光;村里土地貧瘠,一鋤下去火星直冒,幾個太陽就要了莊稼的命;洪澇災(zāi)害頻發(fā),水土流失嚴(yán)重……
望著巋然不動的大山,秦萬春堅定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發(fā)揮黨員模范帶頭作用,憑著自己的一雙手為大集體做出更多的貢獻,并以此帶動和感染更多的人,使大家都能夠過上好日子。從此以后,凡是重活、臟活、累活、難活,秦萬春都搶著干。
蓋房
1976年夏,秦萬春當(dāng)選副支書、項目建設(shè)專業(yè)隊隊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發(fā)動群眾開山鑿石,燒窯锨瓦,把各家各戶茅草屋變成石瓦房、泥瓦房。
秦萬春姊妹八個,他最年長,下有七個弟弟妹妹,自己還有一雙兒女,不是嗷嗷待哺的嬰兒,就是懵懂無知的孩童。全家十幾口,都指望著秦萬春和他的妻子。妻子叫陳仕桂,比秦萬春小4歲。俗話說“長哥當(dāng)父,長嫂當(dāng)母”,陳仕桂洗衣、做飯、喂豬……從早到晚忙個不停。由于秦萬春天天給別人幫忙,全然顧不上翻修自家大洞小眼漏雨的房子。有人提醒他,他只是說“我那個不急,先把你們的弄好了再說。”
“不急!就你不急!硬是要房子漏垮了才急?把我們壓死了才急?”對于天天幫困難戶干活,不著屋的丈夫,還有這近似口頭禪的話,陳仕桂再也忍不住了。
“好,我明天就蓋,行了吧!”說完,埋下了頭。陳仕桂也眼淚如線般流。
“秦支書,不好了,陳仕勇家的房子著火了!”正在這時,一位村民急匆匆趕來。
“快,趕快叫人,救火!”秦萬春抄起一根棒子就往外跑。
秦萬春是有名的大嗓門,高個子,幾聲一叫,大家都跟隨了去。
在大伙兒的共同努力下,火勢得到了控制,沒有蔓延到山上和鄰居,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然而,陳仕勇家的兩間茅草屋以及糧食、用具都燒的罄凈。
等秦萬春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已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往回一算,整個一天他還沒進半粒米,沒喝一口水。“陳仕勇家打‘梁山鑼鼓’(無家可歸)了!”秦萬春說。
“那還不是得先幫他。我們至少還有個窩。”陳仕桂起身裝了三把面遞給丈夫秦萬春。
挖地基、筑土墻、伐檁木、锨石瓦、蓋房子,秦萬春硬是帶著熱心的鄉(xiāng)親幫陳仕勇家建起了兩間石瓦房,而秦萬春自家的破屋直到第二年冬天他才抽出時間進行修葺。
建園
1979年到1980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剛剛召開后不久,土地承包到戶還沒完全展開。敏銳的秦萬春已經(jīng)感受到了這股春天般的氣息。然而,他也深深知道,一旦土地下戶,想再組織那么大規(guī)模的勞動就很難了,剩下的就一個問題:坡地改梯田到底還改不改?
改!秦萬春堅定的認(rèn)為,無論是集體一塊兒干還是個人承包干,都需要解決水、肥、土不流失問題,而解決這一問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坡地改梯田,這樣,人可做,牛也可耕。
說干就干。秦萬春放開力氣,開石頭,抬石頭,他的背就很少伸直過,鄉(xiāng)親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駝背支書”。
對于這個“雅號”,秦萬春一點也不生氣:“我們今天駝下去,就是為了明天挺起來!”兩年功夫,150畝陡坡地變成了層層梯田。秦萬春伸伸背,朝大伙兒問:“看我這背還駝不駝?”“駝!”大伙兒故意笑著說。“對!我們這背還不到直起的時候,還得駝!”
除了建田園,秦萬春還建桑園、林園,拉電建家園。園就是他的夢。
農(nóng)村有句話,叫“勤喂豬,懶養(yǎng)蠶,48天見現(xiàn)錢。”這句話并非說懶人才養(yǎng)蠶,或者說養(yǎng)蠶的都是懶人,而是說養(yǎng)蠶的周期短,見效快,是個很好的產(chǎn)業(yè)。秦萬春就盯住了這點,從四面八方請來技術(shù)員,動員群眾自己育苗、嫁接、科學(xué)高產(chǎn)養(yǎng)蠶。
僅僅三年時間,家家戶戶屋邊、坎邊、坡上全都栽上了桑樹。到了春蠶吐絲的時節(jié),雪白的繭殼臥滿麥莖架,成為大伙交稅收、攢學(xué)費、換米面肉和新衣服的寶貝。
在秦萬春眼里,村里的寶貝很多。杉樹園,就是其中一個。
魚洞溝,是全村水質(zhì)最好、水量最充沛的一道溪流。然而,由于連年發(fā)生山體滑坡、泥石流災(zāi)害,直接造成水土流失,弄得狼藉不堪,既影響了人們吃水,也有礙觀瞻。秦萬春就帶領(lǐng)大伙兒在兩岸栽上了杉樹,一溝上下總共500畝,如今都已是盆口粗的大樹,高可參天,葉可蔽日,鳥棲枝頭,山花浪漫,成為村里最幽靜的景點。
修路
路,對于秦萬春和他的鄉(xiāng)親們來說,承載了他們太多的苦累記憶和期盼,80%的人口都不通公路。下山靠沖,下山靠扛。雖說晴天不一定一身灰,但雨天一定是兩腳泥。就算是買一袋鹽、一包洗衣粉,來去也得好幾個小時,更遠者,甚至要整整一天。
1987年7月,隨著轟隆的一聲炮響,秦萬春和他的鄉(xiāng)親們揭開了通村公路建設(shè)序幕。鐵錘錚錚,號子聲聲,秦萬春成了“總操心”。一、操心安全;二、操心爆破器材;三、操心任務(wù)的完成。由于居住分散,開始設(shè)計時,有少數(shù)戶因公路無法直接通到家門口,不愿集資投勞,秦萬春主動提出不從自家門前經(jīng)過,盡可能優(yōu)化線路到各家。
人心都是肉長的,再也沒有雜言雜語。
雖說不從秦萬春家過,然而秦萬春卻比任何人都認(rèn)真。
1988年夏,秦萬春好不容易從縣城買到一批炸藥、雷管等爆破器材,卻沒了回程的車,天漸漸黑了,路上已很少有人,怎么辦?秦萬春思來想去,不能寄存,也不能請他人守,再說,自己也沒錢住賓館,更沒錢請人,唯一能做得就是原地待命,天亮了再說。
為了不讓炸材有失,秦萬春把炸藥一箱箱碼成“床”,自己則平躺在“床”上,用導(dǎo)火索做枕頭,懷里抱著兩盒雷管,看著滿天星斗,刻意不讓自己睡著。然而由于太疲乏,秦萬春還是睡著了。大約睡到夤夜時分,秦萬春感覺有人拍他,嚇得一屁股坐起來。原來是一位夜行人,想抽煙,問他借火。聽到“火”這個字眼,秦萬春頓出嚇出一身冷汗,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行人也就不再問,走了?汕厝f春撲通的心一直跳到天亮。
路通了,人們把首發(fā)車——拖拉機上的大紅花掛在了秦萬春脖子上。村民劉仁禮高呼:“我們都通路了,只有秦支書家沒通,我們也一起出個義務(wù)好不好?
“好!”大伙兒異口同聲。不出三天,到秦萬春家的支線路通了。
引水
雖說,就整個地方來說不缺水,然而,由于受地勢的影響,人大多居住在山梁上,而水卻在山溝里,從家里到山溝總有那么一段距離,加上曲曲坎坎的路,吃水很不方便,幾乎每戶人都有一段辛酸的挑水吃的歷史。
身為村支書的秦萬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遍訪周圍大溝小溪,決定開渠鑿堰,引菜白溝、魚洞溝、干龍洞三處水源,徹底解決老百姓祖祖輩輩吃水難的問題。
那是1992年,秦萬春白天帶著人上山測繪放線,晚上則要就著月光補上白天的農(nóng)活。為了調(diào)動群眾的積極性,家里人口最多、負擔(dān)最大的秦萬春提出把堰渠開挖工程按人頭平均劃分為若干工段,編號抓鬮,到戶到人。同時,秦萬春提出了三點:一、石山,集體攻堅;二、老弱病殘戶,可挑選易開挖工段;三、“大家都先選,剩下的就是我的。”
雖說剩下的并非就是最難的,然而,在秦萬春“通盤考慮”下,把好挖的地段仍然換給了別人,最終留給他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家里人不理解,秦萬春就一句話打發(fā):“黨員就應(yīng)該為群眾著想!”秦萬春比誰都知道家里的苦楚,可他沒有選擇。
秦萬春也并非鐵人。連續(xù)的疲勞作戰(zhàn),秦萬春倒下了。病床上,他對家人反復(fù)念叨著:“修堰渠是村里千百年的好事、大事,都那么一般見識,能把水引來嗎?”
只休息了一天,秦萬春又從床上爬起來了。巉巖壁立,誰都害怕,秦萬春二話不說,把纜繩一頭系在腰桿上,一頭系在樹蔸上,縋到崖前鑿起石來。大伙兒深受感動,大干快干,僅三年時間,總共3條總長度20里的堰渠,硬是在秦萬春和鄉(xiāng)親們戰(zhàn)天斗地的勁兒和無私的汗水中,用最原始的工具鋼釬、鐵錘、鋤頭,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建成投用。
通水的那天,人們奔走歡呼,唯獨不見秦萬春。此時,秦萬春正長跪在奶奶墳前,向這位因水而吃了一輩子苦的逝者長揖淚下:“奶奶,咱再也不用擔(dān)水了……”
救災(zāi)
2010年7月18日,嵐皋發(fā)生百年不遇特大暴雨泥石流自然災(zāi)害。跟秦萬春住在同一組的村民吳賢良,只聽堂屋里哐啷一聲,等他跑去一看,后墻砸開了個大洞,一個大石頭端端正正停在堂屋中間。泥漿夾著石塊、樹棍還繼續(xù)在往堂屋里涌。吳賢良一下給嚇傻了,癡著不動,幸好鄰居孫勝會及時趕來,一把扯住吳賢良:“還不去找秦支書!”
吳賢良這才反應(yīng)過來,踉踉蹌蹌?wù)仪厝f春去了。實際上,秦萬春此時已不是支書,而是村民監(jiān)督委員會主任,但大家仍習(xí)慣和喜歡叫他秦支書。
秦萬春急急忙忙趕來,里外一看,認(rèn)為,這是一股突如其來的泥石流,后面并沒有更大的垮塌跡象,也就是說,只要把里外的石塊、淤泥、樹棍給清除干凈,把洞給堵上,就沒有什么危險,但必須立即動手,否則,雨水就會繼續(xù)往進灌。想到這里,秦萬春招呼吳賢良,立即投入到搶險救災(zāi)中。
2017年9月25日,嵐皋再次發(fā)生特大洪水泥石流災(zāi)害。秦萬春和鄰居袁中青家后面,出現(xiàn)山體垮塌。泥石流進了秦萬春家廚房,也進了袁中青家院子。秦萬春一看,急了,袁中青夫婦都比自己年長,且智力有問題,如果雨再繼續(xù)下,很難說沒有危險。秦萬春就一手一個,把二位老人轉(zhuǎn)移到劉家。等從劉家出來,天已黑了,二位老人但心秦萬春的安全,秦萬春說:“我比你們年輕,不要緊。”可袁中青細細一想,秦萬春也是快70歲的人了。
有急要的事找秦支書,似乎成了人們的第一反應(yīng)。妻子陳仕桂曾調(diào)侃道:“一有災(zāi)難,都想到了你,怎么好事兒就沒想到你?”秦萬春回答道:“誰說的,大家給我們幫的忙也多嘛!”陳仕桂還是故意笑著說:“總得來說,還是受災(zāi)的時候想起你的時候多!”秦萬春也沒當(dāng)回事,俏皮地回答:“那說明我還有用!”
調(diào)解
采訪中發(fā)現(xiàn),凡是認(rèn)識秦萬春的,沒一個說他處事不公道的。
秦萬春的小舅子楊功錄和村民楊洪強是上下戶關(guān)系,兩戶都住在一面山上,相隔不過十幾米。兩家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經(jīng)常鬧矛盾。秦萬春總是根據(jù)事實,站在公開公正公平立場上調(diào)解,用楊功錄當(dāng)時的話說,“姐夫胳膊肘經(jīng)常往外拐”。
一次,兩家因地界再次發(fā)生糾紛,問題最后糾結(jié)在一棵楠樹上,雙方各執(zhí)一詞,互不相讓,都認(rèn)為這棵楠樹是自己的,繼而發(fā)生肢體接觸。聽到消息后,秦萬春迅速趕到現(xiàn)場,分開兩人,并叫來鄰居共同勘驗,最終確定樹是楊洪強的。
從那以后,小舅子有半年沒有跟秦萬春說話,見到姐姐也不搭理。秦萬春感到,這也不是個事兒,別說兩家是親戚關(guān)系,就是旁人,自己也得解這個“鈴”。
一天晚上,秦萬春提著兩瓶酒,特地把楊洪強拽在一路,進了楊功錄的門。楊功錄要理不理,乜著眼望了一下桌上的兩瓶酒:“我不稀罕你的酒,自己拿回去!”
“這不是給你的酒,這是我們今天晚上要喝的!”楊功錄也不好下逐客令,就等著飯菜上來。
那天晚上,三人喝了個痛快,一肚子抱怨全都消得一干二凈。
對旁人要求寬,對自己和自己人要求嚴(yán),是秦萬春一貫的風(fēng)格。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是許多愛占小便宜的人又害怕又喜歡秦萬春的原因。2017年,秦萬春主動退出貧困戶,直到去世,家里仍住的是土墻房,用的是最簡單的竹木家具。
“秦支書,你怎么就走了呢?!”楊洪強和眾多人望著靈堂哭。
“姐夫是個好人,是我錯了!”楊功錄邊說邊擦著眼淚。
尾聲
秦萬春于2018年9月被查出患有食道癌,隨即在子女陪護下接受了手術(shù)治療,2019年2月醫(yī)生發(fā)現(xiàn)其癌細胞轉(zhuǎn)移。秦萬春生病和去世后,縣委組織部,縣人武部、滔河鎮(zhèn)黨委、政府,興隆村支部委員會分別以不同方式對秦萬春及其家屬進行了幫助和慰問,滔河鎮(zhèn)黨委作出《關(guān)于在全鎮(zhèn)范圍內(nèi)開展向秦萬春同志學(xué)習(xí)活動的決定》。